第(2/3)页 “哈哈哈!” 朱祁钰大笑:“邢国公,您说说,朕说对不对?” 于谦拱手不语。 “所以呀,耿卿,眼睛不必放在那点农业税上,朕看不上那点小钱。” 朱祁钰道:“朕喜欢去把搬银山回来,制作几百亿枚银币,花个几百年也花不完。” “陛下,您就算有钱,哪来的粮食呀?”耿九畴又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。 朱祁钰哈哈大笑:“朕花钱去买!难道民间会不卖给朕吗?” 朝臣都不懂经济,跟皇帝说的都不在一个频率上。 “还请陛下切莫直接放开免税之策,要一点点来,循序渐进,最好在五十年内,彻底免税。” 耿九畴只能拖,回去就学,非得把皇帝辩倒。 让皇帝不许免税。 大明发生了很有趣的一幕。 以前是百官把民生疾苦挂在嘴边,现在百官求着皇帝别免税了,再免下去大明就没了。 “依耿卿的。” 朱祁钰也不犟嘴,反正他心血来潮就免税,让朝臣干瞪眼。 “方才诸卿没让朕把话说完。” “农业税蠲免,商税就要增加呀。” “年后列出个单子,把农税该纳的钱,转移到商税头上,之前下旨免的税,按照年限算,到了年限,立刻开收。” 朝臣一听,微微松了口气。 要是皇帝彻底不收税了,那才是脑袋坏了呢。 “陛下圣明!” 何时百官求着皇帝收税了呢? 百官竟觉得有些羞耻。 朱祁钰大笑:“来人,呈上来!” 太监呈着一个托盘进来,红布罩着。 “方才被打断了。” 朱祁钰走下御座,亲手揭开红布,是三个巨型卷轴。 “打开来!” 一个太监将卷轴竖立,另一个太监徐徐打开,一张布局奇怪的地图,展现在百官面前。 这是彩色的大明地图! 用现代涂鸦地图的方式,一针一线绣出来的,字也是横字,区域划分却非常清晰,轮廓明确。 “这、这是?”朝臣都被花花绿绿的地图看呆了。 朱祁钰平时看的地图也是黑白的! 还都是竖字,看得朱祁钰头晕眼花,幸好地图够大,否则他眼睛都得看瞎了。 这回用上彩色涂鸦的方式,用现代方式画地图。 舒服多了。 落款处,写着景泰九年,恩赐大功者…… 名字留白。 “诸卿且看,这是大明地图!” 朝鲜、交趾、哈密,赫然在其中! 很显然,皇帝早就估计好了,所以派针工局,早早就绣上了。 其实不是,这是后加的。 地图变大了而已,难不倒宫中手艺精湛的绣工。 于谦靠得近,发现金色的地带,是用黄金丝绣的,银色的是银丝,这样一幅地图,价值千金。 “这三幅地图,朕要赐给今年,功劳最大的三个人!” 朱祁钰声音传来:“这第一幅,朕要赐给王越!” “王越鲸吞朝鲜,功标青史,丰功伟绩,景泰九年,第一大大功,朕以为当属王越!” 朝臣对王越获得第一幅地图,颇有微词。 王越并未完全囊括朝鲜,如今朝鲜还在战争,还有变数,此时赐下怕谁有反复呀,届时岂不打了皇帝的脸? 问题是,不满也得憋着。 这是赏赐,总不能朝臣亲自上场,和皇帝讨价还价吧?脸总是要的。 “这第二幅,朕要赐给朱英。” “山东在朱英两年治下,已然成为桃园之地,乐土之省,朱英功不可没。” “所以,这幅地图,赐给朱英!” 朱祁钰要把朱英当做品牌一样树立起来,让天下督抚去学他。 朕不管民间如何,朕就要看到政绩。 “第三幅地图,朕要赐给金忠。” “别看金忠是太监,但犁平江西,功大莫焉,中枢能顺利银币改革,金忠是首功。” “虽是内侍,但该赏赐的就是要赏赐!” “这第三幅地图,赐给金忠!” 这一幅地图,是最没有争议的。 因为金忠给中枢弄来了两亿多银子呀,如今又去南直隶搞钱了,这样一位财神爷,得捧着点。 如今这三人都不在京中。 加绣名字后,全部赐到他们家中,并下圣旨,告诉他们本人。 “去年朕给文臣赐了玉雕,今年的玉雕,和去年的不一样,朕以玉米为形状,命人雕刻成的玉雕。” “呈上来!” 太监呈上一个托盘,上面放着三个玉米形状的精致玉雕。 玉雕上有一行小字:景泰九年,于朝有大功之文官。 “其实,今年该赐下玉雕的文官很多,如热河的李秉、王恕,宁夏的原杰,甘肃的寇深,宣镇的王来、龚永吉、轩輗,辽宁的李贤,朝鲜的程信、罗绮,山东的朱英、项忠,江南的张凤,江西的马瑾,两湖的年富、韩雍,两广的薛瑄、薛远,交趾的夏埙、边永、潘本愚,贵州的李匡,都有资格!” 朱祁钰说出这些名字,都是今年立下大功的。 “这是地方的,中枢的诸位,耿卿、白卿、姚卿、王卿等等,全都有资格竞争这三个名额。” “朕都想锻造五十个玉雕了。” “诸卿今年做的,朕看在眼里,甚是满意。” “但既然立下了规矩,就要遵循规矩,从诸多名臣中,遴选出三位,今年功劳最大的。” 朝臣心里有点紧张,但总感觉跟自己关系不大呀。 竞争压力太大了。 今年做出功绩的官员实在太多了。 “这第一尊玉雕,朕要赐给今年苦劳最大的白圭!” 白圭哽咽要哭。 去年本该属于他的,却赐给了耿九畴。 今年终于轮到他了。 他跪伏在地,双手高捧。 皇帝双手将玉雕,放在他手掌心。 “白卿,礼部的担子重呀,你要为朝堂继续担起来。”朱祁钰拍拍他的肩膀。 玉雕是玉米形状的,一颗颗玉米粒,整齐错落排序,雕工精湛,最重要的是价值。 上面写着,景泰九年,文臣中功劳第一。 名字没有,还要等御赐之后,雕工添上。 这些东西,哪怕有一天抄家灭族,这东西也不会被收回的,这才是能传万世的东西。 “这第二尊,要赐给寇深!” “寇深治理甘肃、宁夏,颇有功绩,又随军吞并哈密,功劳之大,朕认为功德无量!” 文臣互相不服气,寇深是借着地势的光,哈密那么弱,换谁去,都能平定的。 朱祁钰则道:“第三尊,则要赐给……” 白圭和寇深,他很早就想好了。 但第三尊,却有两个人选,项忠和程信。 程信策划朝鲜夺门之变,是收复朝鲜的第二大功。 项忠,是辅佐朱英大治山东的功臣,同时又在率兵在海上清扫倭寇,关键此人精通水战、骑战、步战,是个全才,以后还要大用呢,应当收买。 “赐给程信!” “程信出使朝鲜近两年,影响朝鲜局势,为女真兵入朝提供机会,又策划夺门之变,为大明收复朝鲜,创造机会。” “其人之功,当得起这第三尊玉雕!” 朱祁钰还有一层想法,他要拉拢迎复派。 如今迎复派在地方抬头,比如徐珵、程信、罗绮、丰庆、薛远、廖庄等人,都曾是朱祁镇的党羽。 如今都被重用了。 所以,他需要告诉迎复派,朕胸襟宽广,不拘一格用人才。 为了做正事,他极力制造宽松的政治环境,隐藏自己的阴鸷心思,为了理想而让步。 索性就一步让到底。 让天下人看看,朕朱祁钰是有容人之量的。 朝臣对这个人选都感到惊异,转瞬明白了皇帝的深意,这是要拉拢迎复派了。 皇帝再用迎复派,也在告诉其他臣子,朕只要能力,不问其他。 甚至告诉天下臣子,只要你有能力,朕就会启用你,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。 很多朝臣倍感失望。 都觉得自己做了很多事情,却得不到皇帝的青睐。 “诸卿所做所为,朕皆看在眼里,尔等今年做的都非常好,地方督抚做的朕也很满意,地方官员,做的也非常好。” 朱祁钰鼓励一番。 太监端上来第三个托盘。 是金火铳,但和去年的不一样,去年的是铳,今年的则是枪。 “这是军器局最新研制出来的火绳枪。” “点燃火绳,就能击发。” 朱祁钰把玩着金枪,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制造的,也能击发。 “这第一把,朕要赐给项忠!” “项忠虽是文臣,但山东大治,却是他在剿匪,并配合朱英妥善安置流民,可谓劳苦功高,足以赐封。” 朝臣对项忠这个人选微微惊讶,其他两个人,几乎板上钉钉了。 “第二把,赐给陶成!” “陶成临危受命,收复安南七十多城池,足该获封!” 朝臣直接懵了,不是该给方瑛吗? 安南之战,功劳最大的是方瑛呀! 为什么变成了陶成呢? 皇帝却不走寻常路:“这第三把,则要赐给在南京保卫战中,功劳最大的李震!” 又不对呀! 朝臣心中预想的人,应该是陈友呀。 可皇帝三个人人选,都出乎预料。 但其中释放着强烈的政治意味。 项忠、李震,昭示着皇帝下一步,是要对付倭寇。 赐给陶成,则是告诉天下人,功劳最大的是在前线的那个,鼓励将军去前线督战。 第四个托盘呈上来。 今年赐给太监的,不是去年的玉牌,而是一座由玻璃制作的宫阁,按照太监居住的值房制造的。 透明的玻璃,在对面能看见对方的脸,十分精致好看。 上面写着:景泰九年,功劳最大的太监。 “这第一尊宫阁,朕要赐给在朕身边,兢兢业业,为朝政出谋划策,为诸卿说尽好话的冯孝呀。” 去年没给冯孝,让冯孝伤心了很久。 今年第一尊赐给他,毫无悬念。 但第二尊,就有意思了。 大明各地打仗,战功赫赫的太监也不是没有,比如说秦成,金忠、王诚,全都有战功傍身。 “这第二尊呀,朕要赐给……为朕管着皇家商行,头脑灵活,为国朝财政绞尽脑汁的董赐!” 这个人选,虽在情理之中,却又预料之外。 董赐确实功劳不小,但商贾终究是小道,皇帝偏赐给他,足以说明皇帝要更加重视商业。 第三尊的人选,只有两个人,一个是在司礼监兢兢业业的张永,另一个则是安徽督抚大军的王诚。 就看皇帝怎么选了。 “这第三尊呀,朕要赐给在宫中兢兢业业,天天批阅奏折的张永!” 朝臣再次愣神。 该给王诚啊。 不是不给,而是不够分。 这一年在司礼监的张永,进步非常大,已经有了大珰的风范,处理朝政井井有条。 若是都给了开拓之功,带兵之功的太监。 那么以后谁还愿意,在中枢兢兢业业做事呢? 毕竟做这些实事的人,反而不会记录在青史之中,这些人才是维持朝政不乱的人才。 朱祁钰必须做好平衡,哪方面的人才他都需要。 所以给了张永。 在司礼监的张永,闻听赐给他一尊宫阁,捂着脸哭泣很久,他在司礼监兢兢业业做事,皇爷是看在眼里的,这就知足了。 景泰朝出现诡异的情况。 以前都是在中枢,在皇帝跟前的大臣,功劳最大。 而在景泰朝,在地方的官员反而是功劳最大,在皇帝身边的,皇帝竟然灯下黑,经常性地看不到。 “诸卿,没得到奖励的,不要气馁,得到奖励的,再接再厉。” 朱祁钰缓缓道:“今年有大功者,按照名单,在老家当地塑碑立传,待百年之后,建庙供奉。” “即便日后犯错,哪怕是抄家灭族之罪,此赏赐不收回,建立的雕塑不许破坏,大功就是大功,不会以过错而泯灭大功!” 这话掷地有声。 可说到朝臣心坎儿里了,皇帝经常翻小肠、找后账,给人很不安全感。 “朕提几个人,在济南,给朱英树立一座石碑,在汉城原址,给程信、罗绮树碑,在哈密,给陈友、寇深树碑,在汤州,给方瑛、陶成树碑。” 朝臣微微一愣,您就不考虑人家当地百姓的想法吗? “我华夏从古至今名臣名将,难以计数,明年,皆在其建功立业的地方,树碑立传,让后人敬仰。” “还有,在大明所有占据之地,每座城池,都要树立大明龙旗,悬挂大明国徽,无朕旨意,永不可摘除。” 朱祁钰对国旗非常重视。 “后天,就是景泰十年了!” “景泰十年,朕希望大明焕然一新。” “朕希望黄河不再闹灾了,两岸百姓脸上是喜色的;” “朕希望教育开到各府去,天下学子有书可读,有师可教,天下学子的脸上是充满笑颜的;” “朕希望看到百姓家中有了闲钱,有了粮食,日子过得富裕起来,百姓家中是有笑脸的。” “朕希望天下没有匪患、没有流民,天下没有不公,天下没有难以行走的道路,没有看不到报纸的百姓,天下没有贪赃枉法的官员,没有不法的士绅,没有仗势欺人的权贵……” “朕希望景泰十年,老百姓能填饱肚子,能穿暖衣服;热河、宁夏建造完成,朝鲜、哈密、吐鲁番、交趾,能回到大明的怀抱;天下承平,没有战乱,百姓安家立业,家国一片祥和。” 朱祁钰坐回御座上:“朕希望,景泰十年,是不同寻常的一年。” 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 朝臣跪伏在地,山呼万岁。 皇帝说的,就是现在做的这些事,没有什么大道理,都是天下百姓家常话、家常事。 这才是圣君,把百姓放在心坎儿上的皇帝,真正爱国爱民的皇帝。 “今天是景泰九年,最后一次早朝。” “可有奏事?” 接下来,就是处理天下政务的时间。 忙到了中午,才下了朝。 武英殿,朱祁钰打算用来做封赏百官的地方。 回到养心殿,朱祁钰先用了午饭。 冯孝感动地偷偷哽咽,在养心殿伺候的太监,也都想获此殊荣。 “皇爷,今年年夜饭怎么安排?”冯孝小声问。 “一家人照个面即可,别坐一桌吃饭了。” 朱祁钰心里的气儿还没过去呢。 唐皇后虽被荣封后位,却只是住在清冷的坤宁宫而已,皇帝压根就不看她一眼。 “那倭郡王那边?” “别宣进宫了,让他在府中吃吧,也赐下一份烧烤,别冷落他。”朱祁钰是做给诸王看呢。 过年,过的就是个面子而已。 这个年过得无甚意趣。 大年三十,老生常谈的一套流程,朱祁钰累得发昏。 年夜饭彼此之间照面,露个面就散了,各回各宫吃饭便是,谁也不敢触到皇帝霉头。 谁都看得出来,皇帝心情不顺。 朱祁钰将胡贵菊留下侍寝。 而邢国公府。 于谦家中,还是于康在家中侍奉。 皇帝赐了烧烤宴,大家大快朵颐,吃得十分舒坦。 但于谦情绪明显不高,也没有赋诗一首的意趣。 吃完饭,就回到自己房间里,“面壁思过”了。 盖因,皇帝令他操练水师,但不许他离京,这让他在居中遥控,很多事都难以展开拳脚。 “皇帝在防着我呀。” 于谦对着墙壁,喟然长叹:“迫不得已之下,让我沾染兵权,但又处处防备,呵……” “可您知道吗?” “既然由我操练水兵,自然会安插进去我的人呀,您怎么防能防得住呢?” 于谦变得圆滑了,不想当圣人了,更想当王爵了。 五十万水兵的操练,这就是他抓住兵权的机会。 但皇帝还防着他,不许他离京,担心他拥兵造反。 千万别低估人的野心。 野心是随着实力而滋长的。 以前于谦不要兵权,因为他想当圣人。 现在的于谦,需要兵权,用兵权傍身,才有和皇帝谈判的筹码。 别看在早朝上君臣相宜,其实都是做出来给百官看的,大家都在斗心眼呢。 “您今天大肆封赏,却没有我于谦的名字。” “不就是防着我吗?” “在我身边,谁是您的暗探呢?只要我有异动,就会立刻杀掉我,对吗?” 于谦喃喃自语:“是康儿吗?” “您真的信任他吗?” “呵……” “陛下呀,您做事太急了,早晚会得到反噬的,这治理天下,不是您这样治理的。” 第(2/3)页